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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S】老师是只鬼-23

(人品补全计划——Day 24)


二十三、一生的重量

偶然间得知大徒弟成为了海将军之后,卡妙就逼着当时还以为他是幻象的冰河把海界之战的大体情况说了一遍。但直到现在他还是不太清楚自己对此的感受。

在一开始,白鸟圣衣的归属在卡妙的心目中其实没有什么悬念。在黄金圣斗士的眼中两个孩子的实力相差得并不大,于是起到决定作用的只会是各自的性格。艾尔扎克的坚强与执着是最能够引起白鸟圣衣共鸣的品质,会使他长出最强大最坚硬的羽翼。而冰河的善良天真,即使在做老师的看来实在不适合出现在一个冰之战士的身上,却是他最不忍毁去的。

想来,他的第一个弟子与他也有同样的感觉,于是才会在自己的理想和冰河的生命之间选择了后者。

不过两个孩子的天赋同样优秀。他有时会很贪心地想,若是他手中还有另外一件可以支配的圣衣,事情就能够圆满地解决了。不过他自己也会为这样幼稚的期望摇头失笑。在漫长的圣战史中,这并非是第一次有两个同样优秀的圣斗士预备员为同一件圣衣展开竞争。雅典娜女神也许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向她的战士们宣示命运与战争的残酷。

但这些竞争者却少有能像他的两个学生这样,关系亲密得如同亲兄弟。水瓶座青年在欣慰的同时,也有些无奈地猜想这是对冰之圣斗士的最后一重考验。在亲人面前保持冷酷要远比对敌人艰难万倍,卡妙潜意识里其实并不希望两个弟子真的能够做到这一点。

艾尔扎克出事后的那段时间,他偶尔会产生一丝庆幸,至少这两个孩子不会有机会生死相搏。

直到很久之后,当卡妙几经生死,自认已经没有资格再对此产生任何情绪时,他才从冰河的口中听到了故事的后半段。命中注定的对决是无法逃过的,只是因为艾尔扎克的选择而被推迟了些许。甚至于,卡妙隐隐觉得,正是因为冰河如此倔强地拒绝让自己的内心变得冷酷,才会被命运接二连三地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考验。

以前他猜测过对决的结果,甚至有些苦恼地想象白鸟圣衣的最后竞争会在两个孩子一个不愿出手一个不肯还手的情况下变成一出让整个圣域笑上好几个月的闹剧——被笑话的对象自然是他这个做老师的。但更多的时候他猜测战斗会因冰河无法全力出手而以艾尔扎克的胜利告终,因为他的大徒弟相比之下对于圣斗士所代表的东西更加执着一些。

最终冰河以自己的方式证明了他的执着。他既没有被这些考验击倒,也没有将自己的内心变得冷酷,而是固执而骄傲地将所有的伤口如同勋章一样血淋淋地佩戴在了灵魂之上……

但对卡妙来说,那个绿发少年早在几年前便消失在了北冰洋的海底,从此与他失去了所有交集。他有足够的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在悲伤的同时为艾尔扎克的选择感到发自内心的自豪,并且在伤痛尚未愈合时便将所有的遗憾与期待理所当然地倾注在了冰河的身上。

以至于,乍一听到有关海界之战的事情时,他的心里竟产生了些许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故事里那个驻守在北冰洋之柱的海将军只是一个与他的弟子同名的陌生人。

冰河的感受不同。

“……我总是觉得,艾尔扎克为我死了两遍。”那天夜里,金发少年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别墅的房顶上喃喃地说,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对着某个逝去已久的人忏悔着什么。石青发色的年轻亡魂以同样的姿势坐在他身边,只不过少年澄净的眼眸中倒映出的只有深蓝色的天穹和深秋时节黄绿相间的树叶。

在那之后艾尔扎克的结局就再也没有提到过。一直以来,一人一鬼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有关第三个人的一切。即使偶尔提到这个名字,也总是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移开。冰河知道,这不是因为冷漠或是遗忘,而是太过沉重,以至于他们都不愿意让对方承受同样的痛苦。

艾尔扎克的死从来没有真正被冰河接受过,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他想这样师兄会离他更近一些,就像海底沉睡的妈妈以及脑海中老师的幻象。

……

艾尔扎克被埋葬的地点比他们的修炼地更加接近北极点,按方位算是北冰洋之柱的正上方。

这其实是加隆的手笔。在他以双子座暗星的身份回归圣域之前,曾经穿着海飞龙将军的鳞衣完成了最后一件事——返回已经塌陷了的海底神殿,将五位战死的海将军遗体收敛了。冰河在得知之后向他道了谢,并没有多嘴问他这个举动是出于责任还是愧疚。

但道谢确实是诚心诚意的。没有贵鬼在前面引路,他想要潜入海底神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海界之战后的几个月时间,他并非没有尝试过独自回到北冰洋之柱的废墟前将师兄的遗体带回,但是在下潜到那个熟悉的海沟前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在作死。天鹅毕竟不是海底生物,不管他是不是用了将近一年时间每天潜入冰海之下……更何况他甚至不是真正的天鹅。

艾尔扎克的墓只是一个标志,正如母亲的沉船和十字架。冰河知道去看望一个标志并没有什么用,但是仍然会将那个小小的金色十字架片刻不离地戴在身上,仍然会有些固执地认定小师兄就住在离修炼地不远的地方。不过他只去看过艾尔扎克两次,都是在卡妙的陪伴之下。第一次,他在圣战结束后的第一个二月十七日独自一个人跑到了师兄的墓前喝得烂醉如泥,迷迷糊糊地在冰面上缩成一团,带着一脸傻笑听着幻觉中的卡妙老师恨铁不成钢的训斥,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和师兄偷偷喝醉酒被提前从圣域回归的老师发现的那一天。

第二次,他和老师并肩在墓前站了不到一个小时,卡妙就故作不耐烦地转过身催着他离开。“已经躲了两天了,冰河。”他说,“我可不同意你拿这个当借口继续翘课。”

“这么点时间可不足以让星矢他们忘掉……”冰河一边一脸郁闷地抗议,一边想象艾尔扎克此刻的表情。听到自己先是不小心被汽车撞飞又被老师吓得昏倒这种事情之后,那家伙大概会笑得比星矢还要夸张吧。

如今第三次来到这里和以往又有所不同。时值盛夏,极昼刚刚过去,每天太阳悬在天空的时间还相当长,与每年艾尔扎克生日时仿佛无穷无尽的黑夜迥然而异。冰河的情绪却不是很高,并没有如上一次那样自顾自地对着师兄的墓碑交待着上次分别后的种种趣事,只是用极轻的声音说了声谢谢,并且保证下一年艾尔扎克的生日时还会和老师一起来。

水瓶座亡魂听见徒弟自作主张地替他定下来年的日程安排,无奈地摇摇头,将目光从金色的脑袋上移开。有些怀念的目光透过冰层落到了遥不可及的海底,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但是没有出声。

他的另一个弟子并不在这里。

……

冰箱里果然空无一物,就连壁炉边的柴火也剩得不多了。即使早有预料,卡妙还是狠狠瞪了徒弟一眼,不过想了想回来时外面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终究没有把少年踢出去罚站。

省着一点的话,壁炉大概可以烧上几个小时。到了后半夜冰河就免不了睡不踏实了,但是以目前的小宇宙恢复状况来看肯定是冻不死的。食物什么的明天再出去采购也来得及,反正冰河饿上一天也死不了,或许还能让他长长记性。

或者干脆明天一早就催他回日本。没记错的话后天就该开学了,到时候一定不能让这小子借口记错了日子蒙混过关。

水瓶圣衣箱与白鸟圣衣箱被并排摆在不大的客厅里,金属表面映射着壁炉刚刚燃起的火光,看起来十分显眼。白鸟座少年在壁炉前的白熊皮上坐了下来,满意地呼出一口气。即使是冰系的圣斗士,在暴风雪中一路跑了好几十公里,身上也不会觉得舒服的啊……

卡妙的嘴角微微一翘。这张熊皮是两只熊崽子最初的成果也是最喜欢的地方,动不动就趁着老师没有注意的工夫在上面打个滚,完全不知道那个总喜欢绷着脸的青年躲在厨房里不露面更多是为了忍笑。

此刻,身材高大的少年就在他的注视下伸了个懒腰,习惯性地趴在熊皮地毯上滚了一圈,然后仿佛是突然想起旁边还有人(鬼)看着似的猛地停住。

看来有些事情并没有变化……水瓶座亡魂不由得咬着嘴唇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

金发少年迅速爬了起来,满脸抑郁地看了老师一眼,耳根有些发红。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这远不是在老师面前最丢脸的一幕了,幼稚就幼稚吧……少年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抬脚朝自己的卧室走去。

留在这里的衣服似乎有些小了。过去一年基本都住在日本,冰河并没有将新添置的衣物带回家。这一趟随身携带的衣服大多在巴西的丛林里变成了迷彩装还没来得及洗,身上这件湿透的衬衫是最后一件还算干净的。少年花了一些时间才在抽屉里翻出了一身相对宽松点的睡衣换在了身上,赤着脚回到客厅。路过厨房的时候,他在橱柜前停了一会儿。

……坐在躺椅上的卡妙看见自家徒弟一脸淡定地拎着两瓶伏特加坐回了壁炉前的位置,不由得眉头一皱。

“可以暖暖身子啊。”冰河嘿嘿一笑,熟练地无视了老师的白眼。

……

一瓶酒已经不知不觉被冰河喝了个干净。卡妙看着眼神有些飘忽的金发少年,苦恼地叹了口气。在这冰天雪地生活的人们都是会喝酒的,未成年也不例外。他从来没有明令禁止过,但是某一天从圣域回来发现两个不省人事的小鬼之后,他才想起未成年人在这方面的自控能力也许并不太好。

冰河的酒量平时还是很让人省心的。上次他喝醉酒还是一年半之前,水瓶座亡魂知道那并非是因为缺乏自制力。

“适可而止吧!”看着冰河一脸苦恼地拧开第二瓶酒的盖子,卡妙有些无奈地出声了。没错,寒冷天气喝烈酒可以暖身子,但是喝醉的话就不一定了……“到现在还不去睡觉,看来今天的体力消耗还是不太够?”

“我在想……魔鬼鱼鳞衣上会不会也有灵魂的痕迹。”冰河答非所问地说,声音有些低沉。他放下酒瓶,转头看着卡妙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是不是太贪心了啊?”

卡妙有些复杂的眼神落在少年身上。“的确。”他很直白地说。

冰河哈哈一笑,仰头一口气将一整瓶伏特加全都灌了下去,看得卡妙有些心惊胆战。自家小徒弟并不是会发酒疯的,但是喝醉酒之后小宇宙也会有些失控。万一一不小心把壁炉熄灭了,只怕一觉起来真会感冒……以自己现在这样的状态可没办法照顾他。上一次喝醉回来之后他就有些咳嗽,还是靠着不错的身体素质和过期感冒药硬撑下来的。木屋里的急救箱至少有三年没整理了吧?现在只怕连过期药都没了……

“冰河,快去睡觉吧。”水瓶座亡魂再次长叹一声,“至少先把毯子盖上。”

冰河顺从地把旁边的毛毯拿了过来,但似乎并没有入睡的打算。壁炉的火烧得很旺,但是少年却似乎有些怕冷似的将厚厚的毛毯裹在了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还在在外面,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墙壁。

卡妙看着像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的少年,不知不觉想到了艾尔扎克消失在海底的那一天。

那天傍晚他因为心里奇怪的不祥预感而提前从几个时区外赶了回来,结果却发现一个弟子不知所踪,另一个不知生死地趴在冰面上。他想,那可以算得上是他并不长的人生中最为灰暗的一天了,即使是十余年前的圣域中带着血腥味的空气也比不上冰海深处的黑暗空虚更加让人绝望。

但是经过几个小时搜寻未果,疲惫不堪地回到家时,他已经完全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不过他对于刚刚醒过来的冰河并没有什么说教的耐心,既没有斥责也没有安慰,只是简短而直接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并且提醒惊魂未定的小弟子从此以后他就是唯一的白鸟座继承人选,对自己的要求必须更加严格。

艾尔扎克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被提及。

两个小时之后,卡妙毫不意外地听见冰河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他并不担心冰河会因为愧疚而做出什么傻事,但还是带着有些复杂的心情跟在他身后一同回到了事发地点。

那一天,冰河在只剩裂痕的冰面上一言不发地站了一整夜,卡妙在不远处的冰山上看着他站了一整夜。

那一天,冰河迷茫空洞的表情和此刻如出一辙……

……卡妙心里突然一软,离开躺椅坐到了冰河对面。

金发少年没有说话,只是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些许。

卡妙在心里斟酌着怎样开口。冰河的性子与他自己不同,遇到类似的打击很容易胡思乱想,做出一些在他看来很没有意义的蠢事。比如一遍遍地纠结两年前的自己应做却没有做到的事情。比如日复一日地击破冰面去海底送上花朵。比如在圣战结束之后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家里,以幻觉作为唯一的寄托……

女神在上,他有时真的很不理解徒弟的大脑究竟是怎么运转的。这让他既恼火又心疼。

水瓶座亡魂有些后悔在艾尔扎克出事之后没有认真地和弟子谈一谈,这样的话冰河的心里也许会稍微好过些。

也许不会,因为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但至少比什么都不说要强一些吧?

“你知道吗,老师……”还没等他想好措辞,白鸟座少年头也不抬地开口了,声音有些嘶哑,“刚刚艾尔扎克又救了我一次。”

……

卡妙很少去考虑死者会怎么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逝去的人也许确实是在冥冥之中护佑着生者。就像水瓶圣衣上那一丝无意中留下来的意念,亦或是悬挂在缆绳之上酷似人形的木块。

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在心里向死去的大弟子道了声谢。

也许这只是巧合,但是促使冰河在海底恢复清醒并且及时离开的,的的确确是艾尔扎克从冰海之中将他救出的回忆。

“艾尔扎克会希望我好好活下去”这样的想法对卡妙来说只会让他有些怅然,但对冰河却无疑意义重大……

“……我最难以释怀的,还是他对贵鬼出手的事情。”

冰河借着酒劲打开了话匣子,将话题一口气带到了海界之战,语气还听不出什么醉意,逻辑却已经有些颠三倒四了。海将军并非就是邪恶的代名词——这一点师徒两个是可以同意的。卡妙对于冰河无法全力以赴的举动可以理解,但是金发少年更想解释的却似乎是自己最终出手了的原因。

“本来,我还在想艾尔扎克是不是被人蒙蔽了,不知道海皇想要灭世的真相。”金发少年闷声说,将头枕在胳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壁炉,似乎想从火焰中看出什么真理,“但看到他对贵鬼出手时,我才发现他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艾尔扎克了。”

卡妙对此也有同感。直到故事中的海将军在极光处刑的制裁中倒下,道出了最后的忏悔,鳞衣面罩下模糊的面容才终于与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合在了一起。他下意识地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一年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使得他正义感爆棚的大徒弟变得如此愤世嫉俗,只是单纯地从最后的几句悔过中寻求到了一丝安慰。

唉,其实换成了他站在艾尔扎克对面……也是会手软的吧?

“艾尔扎克……才不是恃强凌弱的人……”冰河的脸埋在了膝盖上,含糊不清的抱怨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声音越来越轻,让卡妙怀疑他终于要睡着了。可是还没等青年亡魂松口气,金发少年突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他,瞳孔里跳动着橘红色的火光。

“老师……你说,”他的声音有些迟疑,但是脸上的表情却表示他已经确定了答案,“艾尔扎克……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老师的死讯?是因为看见我之后觉得生气了才会忍不住去泄愤的?”

会是这样吗?卡妙闭了闭眼睛,不知应该怎样接话,但心中是有些不以为然的。也许艾尔扎克的失踪需要冰河付出相当大的责任,但是水瓶宫中的对决无论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都只能算在卡妙自己的头上。

那场对决他并没有后悔,即使知道冰河直到现在都会偶尔做噩梦,即使猜测这很可能成为了压垮艾尔扎克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结果面前,他无法产生后悔的情绪。

(有时候,水瓶座青年也会为自己的冷酷心惊。)

但是艾尔扎克……确实是他这个做老师的需要承担的责任。

那段时间,有关教皇的流言蜚语似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圣域,不少潜伏在暗中的对手都开始蠢蠢欲动。他和其他人一样,将大部分的精力都用来应对混乱的局势,难免对两个弟子有些忽视。得知了海界之战的前因后果后,卡妙隐隐猜测这是加隆的手笔,目的就是要在发动计划前削弱圣域的实力以及威信。但他不会因此迁怒加隆。海飞龙的罪责已经洗清了,剩下的那些是属于卡妙自己的。

艾尔扎克,艾尔扎克……如果那天老师早一点赶回来,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在这之前想办法解开冰河的心结而不仅仅是被动地暗示,是不是这一切就根本不会发生?

如果——

久违的烦躁涌上心头,卡妙皱了皱眉,再次强行掐断了思绪。他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这样的假设除了让人心乱之外并没有任何意义……

逝者已矣,重要的是活着的人。

(但是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哪一种呢?卡妙有些迷茫。艾尔扎克还有他自己,本来是已经结束了的旅程,却又屡屡和生者产生交集。

这样的话,他总是刻意去忽略逝者的意愿,会不会才是所有疏漏的根源?

也许……也许拥有冰河那么天真的想法反而才是最幸福的。

还真是……有些羡慕呢。)

大概是沉默得太久,冰河将老师不以为然的表情错读成了不相信,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等卡妙回过神来时,金发少年已经从原处离开,跪坐在他的身前,满是不服气的脸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让他吓了一跳。

什么情况?上次见到这幅表情的时候,这小子可是正站在水瓶宫的石阶前向他挑战啊……

“冰河——”

“若不是仅仅因为生气,他又怎么会对我手下留情呢?”少年声音提得有些高,让卡妙的眼角微微跳了跳。果然是喝多了吗?臭小子似乎忘了自己是正在跟谁说话……

不过冰河明显醉得还不彻底,喊出了那么一句之后,他的肩膀就垂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像是淋了雨的猫咪一样浑身写满了低落。“就算是生我的气,艾尔扎克也从来不会对我下重手的……”他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委屈地小声说,“之前不久,我们还吵了一架来着。”

这件事倒是没听冰河说过,不过……“你们两个以前吵架的时候还少吗?”连晚餐的红菜汤里应该放多少胡椒都会成为斗嘴的理由,做老师的不止一次被吵得脑仁生疼,一气之下把两个小鬼的训练量翻上一番让他们一整天没精力说话。

虽然不近人情,但是这法子每次都管用得很……

“是啊,每次艾尔扎克都是过不了多久就消气了。”本来是试图缓和气氛的话,却让冰河的表情更低落了,“如果……如果我再耐心一点,说不定可以说服他的……那或许……”

如果冰河爱钻牛角尖的毛病也那么容易解决就好了……卡妙叹气,熟悉的头痛再次涌上脑门。这样的话不说开了冰河大概会一直纠结到死。

“那样的局势,你能有时间去劝他?”

“如果我当时的实力足够,”冰河微微偏过头,仿佛是不敢去看卡妙的脸色,“就可以在击败他之后用冰之柩把他封印起来了。那样他现在还会活着。”

“没错,如果你实力足够,能够完全压制他,就可以多出很多选择。”卡妙抿起嘴唇,“如果你实力更强大一点,完全可以单枪匹马地从生命之柱里把女神救出来,然后直接跑去冥界把哈迪斯干掉。”

“……”即使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脑子转得比平时慢,冰河依然听出了老师话里的讽刺,不由得无言以对。

“当时那样的情况下,以你们势均力敌的实力,你不可能有那样的选择。”卡妙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渴望得到更强大的实力情有可原,但是在逆境中的选择才是更重要的。”

“……”白鸟座少年仍旧一言不发地低着头,说不准是不是听进去了。

“那么,为了救出女神而与他生死相搏,你后悔吗?”

金发少年抬起头,终于把视线移到了卡妙的脸上,怔怔地注视着老师严肃的表情。半晌,他才意识到卡妙还在等他的回答,慌忙摇摇头。

“不是后悔,我只是、只是觉得……”他咽了口唾沫,这才成功地将话说了出来,“老师和艾尔扎克,都是……若是我真的能用自己的命来换回你们——”

对于自己的存在被加入到了讨论里,卡妙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想听冰河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你从来没有那样的选择。”

冰河的话头被打断,张口结舌了几秒钟,然后吸了吸鼻子,仿佛是刚刚从自怨自艾的奇怪状态中摆脱了出来,慢吞吞地挪动身子,在卡妙旁边坐了下来,将头枕在躺椅边上。“我知道,”他说,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但还是不好受。”

总算没接着钻牛角尖了……卡妙悄悄松了口气。他不是个会安慰人的,尤其是冰河这样情感丰富的熊孩子,每次尝试都会无可避免地把安慰变成说教,也不知会不会适得其反……

“无论是否情有可原,我们都会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包括艾尔扎克,包括冰河,也包括他自己……“并不是每个错误都有改正的机会。”

“如果是为了别人的错误付出代价呢?”冰河侧过头,眼神有些复杂。

“那你就应该学会尊重别人的决定。”卡妙淡淡地说。

冰河瞬间明白了卡妙的意思,微微苦笑。“这也不能让人好受多少啊,老师……”他轻声说。

艾尔扎克为他死了两遍,也从海底救了他两遍。

但他欠着艾尔扎克的,永远也没有机会还了。

即使别人付出是心甘情愿,欠下的债也同样真实,同样沉重。正因为这种同样的负罪感,看到纱织盯着黄金圣斗士的童年合影愣神时,冰河瞬间就读懂了她的表情。

……

其实冰河不是不能释怀,而是不愿。出乎意料的,卡妙突然可以理解了。

冰河可以原谅城户光政的抛弃,原谅纱织的利用,原谅老师的隐瞒,原谅师兄的堕落,甚至原谅曾经的敌人犯下的罪孽并真心将他们接受为同伴。但他却永远无法原谅自己每一次无力的感觉。

冰河最无法原谅的……只是他自己。

他努力的原因与其说是为了死者,不如说是在内心里试图弥补遗憾,期望着此刻的他能够代替过去的他完成无法做到的事。这是最软弱也最坚强的选择,因为死者纵然会为他提供无尽的动力,但是无法逆流的时光却不会给他真正弥补遗憾的机会。

做老师的经常训斥弟子不够认真不够冷静不够执着,但唯独这一点……卡妙早已得到了教训,不会再试图改变。

“既然如此,那就背负着这个重量一直走下去吧。”他最后说,“我教过你的还记得吗?”

“嗯。”冰之拳存在的意义……冰河闭上眼,强忍住心头涌上的酸涩,点点头。

卡妙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拍拍少年的肩膀。

“那就走下去吧。”

痛着,哭泣着,然后一直走下去。

……

壁炉的火跳动了一下,终于熄灭了,客厅里暗了下来,只剩下屋外清冷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对面的墙壁上。

冰河最终是哭着入睡的。

少年睡得并不安稳,紧皱着眉头,仿佛是在睡梦中经历着一场猛烈的暴风雪。他的头枕在卡妙的腿上,紧紧地靠着卡妙缩成一团,就像很小的时候从噩梦中惊醒之后那样。

徒弟真是越养越小了,总觉得自己这个老师有些失败……

……不过算了。今天经历的事情比较多,就纵容他一次吧。这孩子确实很辛苦……也许把积累的情绪发泄出去之后会好一些。

卡妙轻轻拍着弟子的后背,眼神有些伤感,然后渐渐变成了疑惑,手上的动作一僵。

似乎……哪里不对……?

狐疑地看看自己的手,又低头看看怀里睡得正熟的少年,水瓶座亡魂摇摇头,把手放回弟子的后背上,闭上眼睛。

有什么事等醒了再说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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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外(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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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妙这样一个情感丰富的家伙被别人认为是冷酷无情肯定是有原因的,这里是一种解读。

在艾尔扎克“死”后,卡妙将对他的感情全都倾注到了冰河身上——也许这里有人会觉得妙老师对小师兄的结局反应太过冷漠了,但我想这是很符合他性格的应对方式。两个孩子都还活着时,他会对他们一视同仁;但是在死去的艾尔扎克和活着的冰河之间,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在这篇文里,妙老师的性格就是如此设定的。

冰河会不断臆测死去的人们会怎样说怎样想,以此来作为前行的动力。而卡妙无论多么伤心,做决定的时候也只会去考虑活着的人。这是妙老师和小冰最大的不同。所以卡妙比冰河更坚强也更理智,从某种意义来讲也确实更加无情。

活着的人总是比死了的重要。在我读过的所有“卡妙知道教皇身份却没揭穿”的同人设定中,这也是唯一能够站得住脚的逻辑:在死去的艾俄罗斯和活着的撒加之间,卡妙选择了后者。前一阵写的那篇玻璃渣文里面冰河死去之后卡妙能够貌似若无其事地继续自己的职责,也是基于这个理解。这篇文里冰河几乎被老师的幻象折腾成了神经病,而卡妙却对自己的状态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也和这一点有关。

……所以我一直是带着满满的恶意来猜测妙老师得知艾尔扎克还活着时会是什么反应的。啧。【手动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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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第一次从另一个角度解读卡妙和冰河的性格,让我写得无比心塞。轻松吐槽流的文中插入这么沉重的主题真有点不忍心,但是为了小师兄也为了把小鹅的性格最关键的部分点明,还是要交代出来的。没有艾尔扎克的师徒文终究不够完整。

但说到底害我卡文的罪魁祸首是卡妙老师(以及给我布置论文的导师)而不是小师兄。想要按照这位主的脑回路设计台词真不是一般的难。而且卡妙老师不会安慰人我也不会啊摔……对话修改了N次还是有点别扭。我觉得冰小河最后纯粹是被老师像说教一样别扭得要死的安慰方式给萌哭了【脑后飞来一只伏特加空瓶】

……咳咳。

至少主线剧情总算往前蹭了蹭不是吗╮(╯_╰)╭

 

以及果然还是喝醉了的小鹅好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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